雪花,從頭一天黃昏開始,緊一陣慢一陣地,不慌不忙地落著。直到早讀時,還沒有停歇的意思。
出得門來,一腳下去,咯吱,再一腳下去,咯吱。抬頭望去,白的屋頂,白的樹枝,白的墻垛,白的柴堆,都顯得厚厚實實地,一反昔日的狼藉。在灰褐色的天空下,一切都是那么清新,又是那么空靈,恍若走進(jìn)了仙境。
激動的我,在皚皚白雪中奔跑起來。飛濺的雪花,鉆進(jìn)褲筒里,鉆進(jìn)襖袖里,鉆進(jìn)耳朵里,直到鞋里著了火一般蒸騰著。不安分的書包也融進(jìn)了這熱鬧中,從身后蕩向身前,從左側(cè)蕩向右側(cè),又忽然飛向了半空,像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,又像初到人間的快樂天使。
雪,村里人是打心眼里喜歡的。上了年紀(jì)的老人早已起來了,拿著鐵锨,先把門前積雪或推到樹根處,或鏟到外墻下,堆得整整齊齊的,像辛苦得來的戰(zhàn)利品。再握著掃帚,從飛舞的雪花下開辟出一條條道路。從屋門口到院門口,從一個胡同到另一個胡同,總有一條路,不會被雪完全覆蓋。
拐角處,幾個吐著熱氣的老人,扎著褲腿,纏著腰帶,呼啦呼啦地掃著,不??人灾?,還大聲討論著這雪的厚度,言語間洋溢著喜氣。祖父看見我一腳的雪,不放心地一再囑咐:別老往雪里跑,那雪沾了身,可比雨要冷得多。
走在他們剛掃出的路上,那薄紗般的雪路,多沒勁啊。幾個伙伴不但往雪地里走,還邊走邊用手握起雪團互相投擲,弄得帽子上、新做的棉襖上全是雪。
去往學(xué)校早讀的路上最壯觀的事,就是推雪球。尋個雪厚實的地方,先團出足球大小的一個雪團,然后一點一點向前推。石磙般大的時候,就要兩三個人一起使勁向前推了。推到學(xué)校門口時,差不多能有小孩那么高。路上的學(xué)生都興奮起來,不分年級,不分男女,都要跑過來,使足了勁上前推一把。調(diào)皮的男生們更是歡喜無比,嗨喲嗨喲地喊著號子,齊力推著向前走。一不小心,雪球滾進(jìn)了校園,滾到了校長的腳下。大家像樹梢墜落的雪團,四散而去。
三十年后的今天,我依然能感受到那一刻充盈心間的自豪和喜悅。
(周存亮)
(編輯: 廣州網(wǎng) 龍煜)